剑锋擦过老嬷嬷的鬓发,削落几缕银丝。男孩得意地挽了个剑花,忽然将剑尖转向我藏身的假山:“鬼鬼祟祟的东西,滚出来!”
我心头一紧,袖中悄然滑落一枚黄色药丸扣在掌心。
只见老嬷嬷吓得连声哀求:“小殿下,那是贵妃娘娘最爱的太湖石…”
“我偏要砍了它!”他举剑便劈,金石相撞迸出火花。
这时远处传来环佩叮咚声,男孩立即收剑撇嘴:“母亲来了,真没趣。”
他随手将短剑掷向老嬷嬷,利刃擦过她苍老的手背,带出一道血痕。
“收好了,若是让母亲知道我玩剑,仔细你的皮!”
我缓缓松开扣着药丸的手指,这般骄纵的性子,倒与那二皇子如出一辙。
凝神细看那男孩蹦跳远去的身影,心头猛地一沉。这孩子生得五短身材,罗圈腿走姿蹒跚,活像只横行的螃蟹。
月光照在他宽鼻阔嘴的面庞上,竟寻不着一丝北冥皇族特有的修长骨架与清俊轮廓——莫说与当今国君那双凤眼毫无相似,便是连二皇子那副桀骜的眉宇也全然不肖。
指节无意识扣住袖中雾影郎的木牌,李掌柜那句“接生婆落海死了”的话在耳畔回响。
贤贵妃当年冒着风险也要诞下的,究竟是谁的血脉?
夜雾漫过廊下宫灯,将男孩消失的月洞门染成朦胧的灰白。
我扶着假山石壁的指节微微发白,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些在台州交手过的浪人模样——五短身材、罗圈腿,与那孩子的形貌何其相似!
一个荒诞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冒上心头:若这孩子的生父是倭寇…
那贤贵妃与浪人首领的私情,二皇子是否知晓?
还是说,他根本就是这场交易的促成者?
这些年来二皇子一脉与倭寇的所谓“结盟”,那些频繁的船只往来,那些深夜卸下的沉重木箱——亮叔曾说箱笼沉得很,现在想来,分明是……供奉?
海风穿过庭院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我望着月洞门外摇曳的树影,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若这猜想成真,那森林之海根本不是什么割据势力的据点,而是贤贵妃与倭寇精心培育的……混血巢穴。
月洞门那端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环佩声响,一名着宫装的中年贵妇扶着侍女的手快步走来。
“阿宝呢?”她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焦灼,“方才还听见他的声音,转眼就不见了踪影。”
老嬷嬷慌忙跪倒:“回娘娘,小殿下往东边书房去了。”
“胡闹!你们竟敢由着他胡来?”
我屏息向内缩了缩身子,听见她厉声吩咐:“加派人手看住小殿下,绝不能让他跑出院子!”
话音未落,远处忽然传来男孩清脆的呼喊:“母亲!我找到父王送的东瀛傀儡了!”
贤贵妃脸色骤变,匆匆提裙离去,远处传来沉闷的更鼓声,我缓缓松开已经掐出深痕的掌心。
这个秘密,远比想象中更加骇人听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