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狗撵会计跳粪坑(2 / 2)

在众人越来越逼仄的目光下,他终于受不了了,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猛地甩出一张纸:“看!看!这就是复印件!原件在乡里!”

李娟一个箭步从供桌上跳下来,抢过那张纸,只看了一眼就高高举起:“大家看!指纹是右手食指的,而且干干净净,别说烟灰点,连个油泥印子都没有!这根本不是陈叔叔按的!”

“轰!”人群彻底沸腾了。

愤怒的咒骂声,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整个祠堂。

“周德海你个挨千刀的!”

“连孤儿寡母的救命钱都贪!你还算不算人!”

“扒了他家的房顶!”

周德海见势不妙,那张常年算计别人的脸扭曲成一团,他猛地推开身前的人,像只丧家之犬,恼羞成怒地朝祠堂门口冲去,想要夺路而逃。

可他刚冲到门口,就惊恐地刹住了脚步。

王强不知何时已经牵着村东头老张家那条最凶的大黄狗堵在了那里。

那条狗一人多高,龇着雪亮的牙,喉咙里发出“呜呜”的低吼,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,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德海。

“汪!汪汪!”

狗吠声震天,周德海吓得魂飞魄散,转身就往祠堂的另一个出口,那个通往后院茅厕的方向亡命飞奔。

后院墙角停着一辆给各家送粪的板车,上面是一个半满的木制粪桶。

周德海慌不择路,想踩着板车翻墙逃跑,结果脚下一滑……

“噗通!”

一声沉闷又响亮的水声传来。

祠堂里瞬间的安静之后,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声。

周德海整个人,头下脚上地栽进了那个积满了猪粪和人尿的蓄肥坑里。

众人冲出祠堂,只见周德海在黄绿色的粘稠液体里扑腾着,满头满脸挂着烂菜叶和不可名状之物,熏天的恶臭让靠得近的人都连连后退。

王强叉着腰,站在祠堂门口,用尽全身力气冲着那片狼藉哈哈大笑,声音传遍了半个村子:“大家都记住了啊!今天这事,往后得写进咱们村的村史里!这叫——‘贪官落粪’!”

三天后,一辆绿色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骑进了陈景明家的院子。

乡政府的干事不仅送来了补发的五百块钱补助金,还带来了一份盖着红彤彤大印的正式确认书。

陈母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信封,再也支撑不住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先是无声地流泪,继而放声大哭,仿佛要把这半辈子的委屈和辛酸都哭出来。

哭了许久,她又猛地爬起来,用衣角胡乱抹了抹脸,抓起钱就往村卫生所跑,一刻也不敢耽搁。

当晚,皓月当空,繁星满天。

三个孩子并排躺在村头最高的那个麦秸垛上,身下是柔软的麦秆,鼻尖是清甜的草香。

“我们赢了。”李娟轻声说,眼睛亮晶晶的,映着漫天星斗。

王强从兜里摸出一瓶汽水,用牙咬开瓶盖,灌了一大口,舒爽地打了个嗝:“嘿,赢了!下次咱们再干一票更大的!”

陈景明没有说话,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深邃的夜空。

他脑海里,那行属于他自己的标签【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希望】,再次悄然浮现。

这一次,它不再是灰暗的、颤抖的。

那一行字迹,正泛着一圈微弱、却无比坚定的光晕。

风吹过广袤的麦田,金色的麦浪沙沙作响,像是大地在用最古老的语言低语:有些火种,一旦被点燃,就再也不会熄灭。

胜利的喜悦,让这个夜晚变得格外宁静而甜美。

补发的五百元补助金到手的第三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,陈母就回来了。

她眼窝深陷,却精神十足,手里紧紧攥着几个用油纸包好的药包,那是她跑了十几里路去镇上最好的药房,指名抓来的药。

“狗剩,快,给你妹妹熬药。”她把药包递给陈景明,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和希望,“药房的老先生说了,这药连吃三个月,小凤的病就能去根了!”

陈景明接过药包,闻着那浓郁又让人安心的草药味,连日来紧绷的心终于彻底松弛下来。

他仿佛已经看到妹妹红润起来的脸庞。

然而,就在他转身准备去生火时,村口的方向,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陌生的汽车引擎声。

那声音由远及近,越来越响,最终尖锐地停在了他家院子门口。

那不是拖拉机,更不是村里任何一辆农用车的声响。

一个急促的刹车声后,是车门被猛地推开的“砰”响。

紧接着,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,行色匆匆地冲了进来,脸上带着一种陈景明从未见过的焦急和凝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