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哪有。”丁浅下意识地否认。
她敏锐地察觉到凌寒周身气压骤降,立刻伸手拉住他的手,轻轻晃了晃,带着点撒娇的意味,试图将刚才那句话带来的凝重气氛驱散。
凌寒看着她下意识讨好安抚的动作,心里的火气非但没有熄灭,反而越烧越烈,夹杂着一种无力穿透的冰凉。
她还是不信他。
这个认知像淬了毒的针,扎进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。
无论他们如何夜夜缠绵,肌肤相亲,哪怕中午她才在他怀里融化沉沦,交付身体最极致的反应,但在关乎她自身安危和真实意图的核心地带,她依旧将他隔绝在外。
这种灵魂层面的疏离,几乎要将他逼疯。
他脸上神色变幻,下颌线绷得极紧,所有翻涌的情绪都被死死摁在平静的表象之下。
可他到底……没有甩开她的手。
他闭了闭眼,深吸一口气,强行将那股冰火交织的痛楚压下去,再开口时,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,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:
“吃饭了没?”
丁浅自然将他方才所有的挣扎看在眼里,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,泛起细密而陌生的酸胀。
她老实回答:
“没有。”
“走,吃饭去。”他牵紧她的手,转身走向停车场,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僵持从未发生,“想吃什么?”
他的手心依旧温暖干燥,牢牢包裹着她的,步伐却比平时更快一些。
丁浅被他牵着,看着两人交握的手,又抬眼看向他看似平静的侧脸,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,自己那层自我保护的外壳,可能真的伤到他了。
她正在思索着应该怎么开口,不知不觉中,凌寒已经开车载她到一家私房菜馆。
包厢里很安静,窗外是流淌的车河。
点完菜,服务员退出去,门轻轻合上。
空气里只剩下若有似无的茶香,和一丝尚未完全化解的凝滞。
凌寒替她烫好碗筷,放到她面前,动作一如既往的细致周到,却依然沉默着。
丁浅用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杯边缘,看着他低垂的眉眼,先开了口:
“我不是不信你。”
凌寒抬眼看她,没说话,等着她的下文。
“只是……”她斟酌着用词,眉头微蹙,“这些年来,我不信他们,没有人商量,就习惯了靠自己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而且,贺沉那个人……手段太脏,我不想把你彻底拖进这滩浑水里。你和凌氏集团,毕竟还在明处。”
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这份顾虑。
凌寒心中的火气,因她这几句话,悄然熄了几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心疼。
他握住她的手:
“浅浅,从你决定走的那天起,我就已经在浑水里了。”
“而且,你觉得,我现在还抽得了身吗?”
丁浅下意识地问:“什么意思?”
凌寒看着她,语气平静的说:
“我不是告诉过你吗?当初为了找你,我沾染了道上的人。‘琉璃堂’的人情是那么容易还的?他们的龙头蒋先生亲自出面帮过忙。你觉得,和这样的人有了牵扯,是我想撇清就能撇清的吗?你觉得,送神难,还是请神难?”
丁浅被他这句话钉在原地,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。
是了,她怎么会忘了这一茬。
当初她踪迹全无,凌寒像疯了一样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,黑白两道悬赏天价寻人。
琉璃堂的势力虽不及贺沉的青龙会,但在京市盘根错节,自有其独特便利。
龙头蒋声更是以手段莫测着称,虽然不比贺沉,但是依然令人忌惮。
凌寒这样的商业巨子,一旦主动求助这等力量,便如同在身打下无形烙印。
他早已因为她,自愿将半身沉入这片无法轻易脱身的灰色地带。
在这个世界里,一旦踏足,再想全身而退,无异于天方夜谭。
“我倒忘了这一茬了。”
丁浅的声音有些发干,她一直想将他隔绝在她的风暴之外,却原来,他早已为她逆流而行,踏入了更深的漩涡。
凌寒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,他本不想让她知道,可是,他也不想她一个人行动,道德绑架就道德绑架吧。
他无奈的叹了口气,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,语气放缓:
“所以,别再说那种把我推开的话。你的浑水,我蹚定了。你的仗,我来打。”
这时,菜品陆续上桌,打破了短暂的沉默。
凌寒盛了一碗热汤,放到她面前,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,仿佛刚才那场触及核心的谈话只是随口一提:
“尝尝这个,这家的菌菇汤很鲜。”
丁浅低头喝了一口,鲜香暖意从喉间蔓延到胃里,心里却清楚,他们脚下的路已然无法回头。
“你看,”凌寒看穿了她的迟疑,“所以,下次想做什么之前,先问问你男人,行吗?就算要动手,也得让我给你搭把手,或者……至少让我知道你去哪儿了。”
丁浅放下汤勺,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。
“好。”